那些花儿

作者:王希俊
日期:2012/5/31 21:04:54

那些花儿,像一只纯白的飞,把我囚禁在另一个淡蓝色的世界。如今,我漫步山岗,青山还是从前那样翠绿,我的那些解语的花儿,依然为我留着如云的长发。———题记

曾经在一个偏僻的乡村教书。那儿一到秋天,田间、地头、小河边、山野里都开满了白色的小雏菊。花儿很小,黄蕊;洁白清灵,剔透可。若是你是个有心人,那么远远的,你就会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若有若无的香味儿。这小菊花生命力特别顽强,每年9月中旬就次第开放,直到12月末还有残留的花儿零星的开着。

一个人远离家乡,独自在僻静的乡村中学教书,但并不寂寞

秋天的时候,我常常一个人到山里去,去看那些远山和山间流淌的蓝色轻雾,还有那些树,那些小雏菊。

山里的秋天来得比城里要早,秋绵绵,透出早来的新凉。山里寂静无人,只有远处偶尔传来一、二声鹧鸪的鸣叫。有一次,我去一个学生家家访,他的家就在大山深处。我撑着油纸伞独自急行。当我翻过一个山口时,眼前出现了我从未见过的画面:远山近景几乎完全被淡蓝色的青雾融化了,只留下些许顶部;此时,淡蓝色的雾开始流淌,缠绵于群山莽林之间。山坡上,田间地头,满眼是白色的小雏菊在细雨中星星点点地开放着,笑着,撒欢儿。我脑子一片空灵,只觉得自己融入了佛的境界,又觉得是门德尔松的音乐在轻柔地流动,我的眼泪流下来了——一种我把它叫做幸福情感在我的心里腾升、涌动。许多年多去了,我再也没有体会过那个奇妙的时刻。

学生叫惠,是个很用功的孩子,瘦小的个子,模样清秀。她的英语和语文成绩特别好,然而她家里很穷,所以父母叫她别读书了,回家帮家里干点农活。她很无奈,悄悄地离开了学校。

见到她的时候,她像小鸟一样的快乐,但刚叫一声老师,她就哭了。我很难过,给她父母说了好多话,可她父母只是摇头。去年我回到那里的时候,没想到看见她了,她很惊喜:老师,我做也没有想到今生会再次看到您。惠告诉我,她现在条件好了,女儿已经高二了,她一定要让她的女儿读她喜欢的大学。说这话的时候,惠语气坚定,死劲地咬着嘴唇。

秋天是萧索的,唯有盛开的雏菊令我欣慰,给我带来孩子般的快乐。张爱玲曾经写道,“只有乡野的那种小雏菊,开得不事张扬,谢得也含蓄无声。她的凋零不是风暴,说来就来。它只是依然安静温暖地依偎在花托上,一点点地消瘦,一点点地憔悴,然后不露痕迹地在的萧瑟里,和整个季节一起老去。”那些花儿幽幽地开在山里,并不引人注目,城里人更不会留意,但我很喜欢。

雏菊开放的深秋,我常常一个人去山坡,田间流连,去看那些花儿。它们很快乐,倔强,孤独,还有一丝忧郁。在秋日的阳光下,它们盛开得那么快乐,无忧无虑,从花蕊里浸出若有若无的冷香;秋风吹过的时候,它们会弯下腰,但很快就会倔强地昂起秀美小头,就那么顽强地盛开着;深秋的季节,寒雨霏霏,那些花儿便似我一样的忧郁和不安。

我一生酷爱自然,喜欢树,喜欢花;喜欢落日黄昏,喜欢流水潺潺,但我从来不攀摘花儿。有一年我过生日,那天正好是秋雨潇潇,当我推开宿舍的门时(我的门从来不上锁,除非外出一天以上),我一下子就发现我的办公桌上放了一大堆白色的雏菊。不用说,是孩子们送来的。第二天,我在课堂上告诉学生们,不要摘大自然里的花儿,因为它们属于它们自己的乐园。

在大自然里,每一柄纤细的花茎,都不知道要经过多么痛苦的挣扎才可以开出那转瞬即逝的美丽,我们不可以摧残和毁灭那些美丽的生灵。这个世界是人类的,更是一切生命的。我祈望那些花儿,那些生命的奇迹,尽情地绽放在属于它们的日子里。

我离开那个僻静的小镇已经很多年了,我想念那些花儿。

那些在秋天开放的花儿:纯白剔透,快乐倔强,忧郁孤独的花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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